收到此書並閱畢的時間點,正好是進入農曆七月的時節,我想,這也真是非常適合的時間來聊聊這本《使者:思念之人》。闔上書頁後,看著入夜後的黑暗,也許在某一個陽界與陰間相連的點,真的是相繫著,我們對於亡者所拋擲出去的思念,依舊有枝可棲,那些來不及說的話語,也許終有一天能夠面對面訴說。
如果是這樣就好了,我們都如此相信著。
這也是使者的原意,ツナグ,繋ぐ(つなぐ):聯繫在一起。
距離第一部辻村深月所著的《使者》出版的2012年,已過了八年,《使者:思念之人》便是集結了2014年開始連載的續集。「使者」是能夠協助委託人見到亡者的中間交涉人,不索取報酬,有緣分才能聯繫到使者,見面後,使者會代替委託人詢問亡者是否願意見面,順利的話會在滿月的日子、東京的飯店裡,見到具有形體的亡者,而這機會,亡者與生者都僅有一次。
在《使者》第一部中承接了使者能力的主角澀谷步美,八年後,也從高中生成為了社會人,他的生活不只是被使者外務與學生生活佔據,而是在故事的推進下,得以前往自己人生路途的方向。只是,一切依然相繫,正如使者的存在就是聯繫生者對於亡者的思念。
第一部的委託人皆是圍繞在高中生步美的身邊,是祖母將使者能力傳承給他之前的各種練習,就讀同樣高中的女孩、祖母在醫院遇見的人,以及最後他與祖母的交接。第二部則是與成年的話題相關,〈求婚之人〉的婚姻,〈母親〉中的親子關係能如何和解,以及〈歷史研究者〉談及人的價值,〈獨生女〉與〈思念之人〉則是步步逼近使者本身。
在辻村深月另一部為人所知的作品、獲得2018本屋大賞得獎作品的《鏡之孤城》中,小說描述14歲主人公透過鏡子抵達城堡,鏡子的另一端是對於願望的追索,面對心中的欲求,透過國中生的成長,提供給無論是青少年或大人們的讀者療癒與勇氣。同樣是透過鏡子,《使者》則是以一只鏡子喚出死者,但在第一與第二部中,依舊不忘告訴大家,使者跟能夠通靈的恐山巫女不同,使者所面對的或許並非死者的靈魂,而是生者的思念與對於死者的記憶所匯聚而成的形體。
在改編成電影的《使者》中,使者所使用的鏡子有了具象的存在,是猶如日本神話三神器中的八咫鏡(やたのかがみ)。在《使者:思念之人》裡,形式也如同過往,視角從前來求援的生者願望,逐漸貼近了使者本身,這只鏡子與其說是作為使者的器具,更像是映照出故事主角步美本身,透過委託人而展露出的自我模樣。
如同辻村深月習慣的寫作風格,在故事中加入驚喜[1],所有的細節都是相繫的,儘管「義工」一樣的使者身份,像是為社會服務,但終究也是在某處返回到自身。
仰賴「緣分」,也總是提醒生者不忘留下遺憾的故事並不少,像是同樣改編成電影的《在咖啡冷掉之前》(コーヒーが冷めないうちに)多了穿越的設定,但一樣,都是透過儀式讓亡者得以給予生者力量──想來還活著的人,其實是要懦弱許多了啊。
記得在《使者》電影中曾有一段是這樣予人溫暖的:
「死後有人想見你,是令人高興的事啊。」
「是啊,十分高興。」
透過閱讀此書得以帶來些許慰藉,故事中的人們懷抱著對亡者的愛意,生者也才有辦法持續將人生進行下去,無論鏡子另一頭的世界是否存在,倘若能夠抱持「就算今天是最後一次見面,也沒遺憾了[2]」的心情度過日子,或許我們就能接受使者其實並不存在、這樣否定的答案了吧。
[1] https://okapi.books.com.tw/article/3363
[2] 出自《使者:思念之人》中的〈獨生女〉部分。